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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站_關正文自稱像搜索信號源併發送信號的信號兵

01-14-21

《一本好書》錄製間隙,關正文和萬曆皇帝的扮演者王勁松說戲。

節目錄製現場,關正文和點評嘉賓許子東、吳伯凡,主持人陳曉楠在一起。

與張國立一起拜訪黃永玉。

把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搬進中國網絡綜藝的導演關正文,遠不像他的節目《見字如面》或者《一本好書》那樣富有詩意。有人管他叫“絕對的幕後者”。他躲在幕後,想方設法把那些年代久遠、門檻高深的文化經典,變成年輕人手機屏幕上“好玩兒的東西”。

前不久的午後,當筆者走進南五環外一座形同圖書館的公司時,關正文剛從“遊戲房”出來,晃悠着手機炫耀說“真好玩兒”——他在那兒模擬了一把新節目里的新遊戲。這檔新節目又是一場和文學有關的探險,關正文準備把猜詞這個古老的文字遊戲移植到網絡時代——顯然,2014年火遍全國的電視節目《中國成語大會》,並沒有讓他盡興。

談起舞台設計,他希望是一塊能讓觀眾既看到大屏幕又看到玩家手機屏幕的“超級大屏幕”,玩家們能公開、公平、公正地進行64格成語猜詞遊戲。不過,想要實現他的舞台構想並不容易,事實上,沒幾個人能明白他想要的“節目形態”到底是啥模樣兒,有時候連關正文自己也說不清他到底想要何種節目形態。一個不容置喙的事實是,從2013年《中國漢字聽寫大會》讓電視機前的大人小孩既抓狂又入迷,短短五六年,關正文把成語、信件、書籍這些習以為常的知識載體,變成了綜藝節目里會說話的“精靈”。

1 哪裡會有比毛姆更牛的編劇

離開了“用搖臂還是蜘蛛”“要過肩還是大全景”這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討論,回到辦公室的關正文陡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管同事要了一杯咖啡。這座號稱辦公樓的場所,除了一排一排的書架、一塊貼滿了花花綠綠便簽的白板、藏在不知何處的“遊戲房”,竟然還有咖啡機。

關正文很享受這裏的時光,他用慵懶的“葛優癱”來表達這種感觸。“現在是壓力最大的時候。”他緩緩地說,改編毛姆,改編馬爾克斯,改編劉慈欣,改編阿來,這些都讓他戰戰兢兢。和以往接受採訪時一樣,關正文再一次強調,《一本好書》的成功,主要因為“它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讓關正文戰戰兢兢的網綜節目《一本好書》,今年年初在騰訊視頻播完了第一季的最後一集,12集節目俘獲了數億觀眾的注意力。讓關正文“心裏很暖”的是,佔據去年“雙11”電商圖書銷售榜單前6名的圖書,《月亮與六便士》《萬曆十五年》《三體》《人類簡史》《霍亂時期的愛情》和《查令十字街84號》,恰是《一本好書》前6集的主題。

“節目平均觀看量是四千萬,只要能帶來5%的真實購買,對原有圖書的閱讀就是幾倍的概念,而之前那個閱讀量可是積累了好幾十年的,這個讓我心裏特別暖。”關正文解釋說,廣告贊助之外,節目和賣書沒有瓜葛,但看到經典著作再度火了起來,甚至比節目熱播更讓人開心。

被關正文描述為“經典圖書試衣間”的《一本好書》,是一檔富有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綜藝節目。節目里,英國小說巨子毛姆和他筆下的主人公斯特里,在巴黎那個破爛的小酒館里爭辯得唾沫橫飛;一頭白髮的萬曆從墓棺里站了起來,控訴自己40多年皇帝生涯究竟有多憋屈;暮年女作家海蓮·漢芙看到30歲的自己,正在盼着大洋彼岸寄來《亨特散文集》。

這檔節目在挑剔的豆瓣獲得了9.2的高分,成了不少網友“最近唯一沒有快進的網綜”。

《一本好書》毫無疑問是關正文目前為止最難的一次探險。從念頭萌生到開始動手,前前後后耗去他四五年的光陰。“一開始我們就拒絕了專家薦書這種形式,我們想和觀眾平起平坐一起試讀經典,但書太厚,節目盛不下,卡在了那裡。”

經過了難以言說的“糾結”反覆,關正文決定把舞台劇和蒙太奇這兩種截然對立的表現方式熔於一爐。在《一本好書》里,關正文搭起了宏大的戲劇舞台,同時又以變戲法兒一樣的“節目形態”誘發了接踵而至的錯位。首先是,既要符合傳播規律又要嚴格尊重原著的要求,喝退了一撥又一撥專業編劇——沒有哪位編劇能習慣讓主人公在角色表演和故事講述人之間來回跳躍。

最後,經典改編這個坑,關正文只能自己動手去填。

舞台表演重肢體,但誇張的肢體語言用影像呈現出來會顯得做作。影視演員擅長微表情,微表情放在空曠的舞台上又很容易被觀眾忽略。《月亮與六便士》里的黃維德、《查令十字街84號》里的潘虹,都為此感到困惑。後來,關正文說,他需要一種介於舞台和影視表演不同分寸的“中間狀態”。讓他感動的是,每一位演員在收到這份含混不清的指令后,幾乎都以最快的時間進入那種狀態。

受演員檔期和節目經費所限,每本“好書”都是在兩三天之內拍完的。關正文清楚地記得,比他大五歲的王洛勇,為了演好《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的老年阿里薩,連着三天,每天都是早上7點開工然後干到次日凌晨4點。“那會兒我最擔心的不是哪條過與不過的問題,而是反覆詢問王洛勇老師,‘您的心臟沒有問題吧?’”

錄製節目那倆月,一直是這樣變態的工作節奏——搭布景,拆布景,再搭布景,再拆布景。“倆月一直呆在錄影棚里,但兩三天你就能從一個世界進入另外一個世界,這個感覺比較恍惚,比較神奇。”關正文回想起來,那倆月里,整個節目組的創作狀態可以說是“自帶雞血”。

後來,在一次行業大會上,幾位朋友稱讚《一本好書》編劇做得好。關正文還是那句話,“哪裡會有比毛姆、馬爾克斯更牛的編劇呢?”他沒有來得及對這些朋友解釋清楚的是,正是這些“史上最牛編劇”,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你不能因為站在巨人肩膀上就覺得自己也是個巨人,你必須戰戰兢兢。”關正文坦言,戴着鐐銬跳舞,只有在改編上力求準確,只有在呈現方式上花盡心思,才能“對得起經典”。

改編讓關正文落下了新的“職業病”——現在拿起一本小說,他都忍不住要把書里的人物立到舞台上,想象人物該穿什麼樣的服裝,怎麼說台詞,怎麼走過場。“我沉浸在他們的世界里。”

2 一本書的蝴蝶效應

《一本好書》這檔在網綜大潮中顯得“另類”的文化節目,能在開拍之前就引來足夠投資和贊助,率先播出、率先成功的《見字如面》居功至偉。

很多人調侃說,關正文的創作野心可不小,他循着字-詞-篇-章的文學邏輯一路高歌猛進。客觀事實是,《見字如面》是撿來的,是關正文靠着樹榦冥想《一本好書》而不得要領的時候,樹上掉下來的那顆救命的果子。

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和很多愛囤書的人一樣,2016年3月很普通的一天,關正文又一次網購來一堆雜書。一本名叫《見字如晤》的書信集抓住了他的眼球。

“信件所覆蓋的社會生活極度寬廣,對於歷史、社會和人性的記錄與呈現,都是非常優質和多元的,單從內容傳播價值來講,它就是一座寶庫。”時隔三年再回憶,關正文連用三個“太牛了”,來描述當年“關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的那股子興奮勁兒。

沒怎麼猶豫,他就下了讀信的決心,“一封信讀下來只要5分鐘到7分鐘,篇幅和節奏都堪稱完美。一本厚書沒法在舞台上從頭到尾讀,為什麼不先把信給讀了呢?”

《見字如晤》這本書如今仍擺在關正文書架最顯眼的位置。這本書和那個靈感爆棚的下午,一起構成了他的“蝴蝶效應”——幾個月後,《見字如面》火了。

黃永玉寫給曹禺坦率而真誠的批評信,曹禺回給黃永玉真誠而坦率的答覆信;秦國戰士黑夫和驚,向哥哥衷索要衣物和盤纏的“中國第一信”;大文豪韓愈煞有介事呵斥鱷魚的宣戰信……這檔形式單調的讀信節目,甫一播出就成為爆款綜藝。

但就在網友為書信里的情感“淚目”時,在他們為節目應不應該把文言文翻譯成現代文爭論不休時,關正文和節目組才剛剛開始回本——《見字如面》第一季錄製前沒有賣出任何廣告,12集節目,是自掏腰包的12場“裸奔”。

2016年是網絡綜藝探頭萌芽的時間段,市場的聚光燈只打在極少數“頭部綜藝”身上。想要有人投資偏文化深度的綜藝節目更是難上加難。事後回想,關正文也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莽撞了,是不是可以先做一半兒,這樣還能少賠點兒。但當時心裏“把信給讀了”的強烈呼喚,一個勁兒攛掇他不要再等。“好東西明明就在那裡,先等一等,可能就變成了永遠等下去。”

《見字如面》第一季選信僅用了三個月,錄製一個多月,酣暢淋漓的勁頭在關正文參与過的20多檔綜藝節目里數一數二。“創作這件事兒一旦你喜好了,帶來的快樂和滿足非常巨大,往往是金錢不能替代的。”關正文沒有發愁賠不賠本的問題,反倒是一頭扎進了翻譯文言文古書信這樁“雅趣”里。

於是,山東淄博人蒲松齡和窮神的自問自答信,陝西戰士黑夫和驚的家信,河南孟州人韓夫子給鱷魚的宣戰信,都帶上了關正文的京腔京調兒。

“為什麼不讀文言原信?”甚至成為《見字如面》開播以後關正文不斷遭受的最多質疑。關正文倒是篤定,“即使在古代,文言也是專門的書面語,說話說文言古人也未見得能聽懂,現代人就更別假裝風雅了。”在他看來,文言文是橫亘在現代人和古代文化之間的通天河,他所做的翻譯工作,是修路架橋的正經事情。

他更願意把網友這種批評,看成是網絡自由表達的一種可愛狀態,“你讀原文了,會有人說聽不懂;你翻譯了,又有人跟你叫板要聽原文。你可以選擇不聽,但人家評論你總比不搭理你強。”

3 擁抱彈幕,擁抱更大的聲量

對於網友的意見,關正文尤為看重。在節目上線之後,他會抽空再看一遍,但他不看節目,只看彈幕。

《見字如面》第三季讀了麥當娜寫給邁克爾·傑克遜的信,點評嘉賓許子東和吳伯凡都認為,傑克遜後期漂白過的皮膚和大墨鏡,是用來掩飾和保護自己的“面具”。

“彈幕立馬炸了,歌迷的抗議刷了幾十萬條,他們說傑克遜受白癜風困擾,說專家應該為他們的言論道歉。”一時間,關正文覺得,這些憤怒的人就在身邊,近到可以看清很多人的表情。點評嘉賓所說的“面具”是“人性的面具”,那裡面是惋惜和同情,並不是批評傑克遜故意偽裝自己。刻意道歉可能會讓觀眾覺得節目組借勢炒作,關正文沒有道歉,但他仍然被網友們的細膩和熱情震撼,“他們竟然能夠注意到梁文道的襪子是紅的還是綠的,我用大屏幕看三遍也不會看他的襪子。”

嗖嗖飛過來的彈幕,讓關正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包圍的感覺,“就像電影導演偷偷來到影院,他誰都不認識,誰也都不認識他,不管是誇還是罵,只要大家看了,討論了,他就滿足了。”

在網絡這片自由的海洋里,就這樣突然地蹦出來各種事先無法預知的滿足感。關正文覺得,現在這個時代,可能是他和觀眾面對面對話真正的開始。

也因此,他太願意把自己的探險成果,“發送”給那些他看不見的觀眾了。《見字如面》第三季依然只播出了90封信,但這些信,節目組整整選了一年時間。關正文更苛刻了,他希望第三季節目要比前兩季“更緊密地牽涉社會公眾的個體利益,要觸動他們的思考,激發他們的討論。”

選信的“心機”也更深了,蒲松齡和窮神的往來信,想着要在幽默之中批判人見人恨的社會醜惡現象,甚至要引導觀眾反思一下,自己有沒有被那些鄙陋的流俗所深深束縛。巴金先生和小學生的往來信,則試圖用小孩子對大人社會的質疑,來激起網友對自己的反思和質疑。

有一封保安寫給小學生的信,他對孩子們說要好好學習,因為學習不好將來就會給別人端盤子,只有學習好了,才能讓別人給你端盤子。“這個觀點具有典型的荒誕性,人人私底下會說,但不會拿到檯面上說。你鼓勵小孩子說實話,但不接受自己對孩子說實話嗎?事情越想越有趣。我們差不多每封信都有這樣的討論空間,每次播出都伴隨着青年們的熱議。我覺得,激發獨立思考,是人類樂於進行精神生活的最核心訴求。”

比起“絕對的幕後者”,關正文說,他覺得自己更像一個“搜索信號源併發送信號的信號兵”。和劉慈欣一樣,關正文對信號發出之後收到的回饋抱有十足的警惕,但他仍忍不住要把自己探尋到的文化,以快樂的形式傳遞出去。

這就像30年前,他在中國作協當編輯那會兒,迫不及待地要把顧城、舒婷、北島他們的詩,編成《五人詩選》,趕緊介紹給全國讀者。也像20多年前,他被劉震雲200多萬字的《故鄉面和花朵》深深震撼,趕班加點把這部“大長篇”縮編成40萬字,發表在了自己參与創辦的《小說選刊》上。

“最大的樂趣就是分享你的樂趣。”對自己所感受到的快樂的傳遞,也促動關正文以一個嚴肅文學工作者的身份,和李詠一起鼓搗出了古靈精怪的《幸運52》,並早於《中國漢字聽寫大會》近10年,讓自己成為《開心辭典》的“活題庫”。

對於文化探險的痴迷,和對於探險所獲得的強烈的分享欲,讓關正文總是能與各種驚喜不期而遇。

在《見字如面》的一封信——黃永玉和曹禺“師徒”之間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播出后沒幾天,關正文收到了黃永玉女兒的電話,老爺子邀請他、張國立和王耀慶三人“小聚”。“黃先生九十好幾了,那在我們這代人眼裡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關正文說起這個兩眼放光,他說這是《見字如面》帶給他最大的欣喜。

那天,老爺子特別開心,天南海北說了半天光景,說自己寫了這封信之後,好幾天都沒敢發出去,一咬牙發出去之後,心裏更愁了。碰巧吳祖光先生來了,他就問吳祖光,發這封信妥不妥當,吳直接來一句“你完了啊”,更讓他懊悔莫及。

說起這些,關正文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說,自己愛讀書,但讀過就忘,在搜集書信、重讀經典的路上,總能幸運地遇到那個曾經欣喜的自己。

在《見字如面》所讀的哈文寫給李詠情意綿綿的小信里,關正文想到了那個大半夜拎着兩瓶啤酒找自己談心的哥兒們。在顧城寫給謝燁甜蜜而憂傷的情書中,他又禁不住回想起30多年前他給小兩口送去800元稿費的經歷,回味起詩人夫婦烹飪的那一碟子韭菜炒蝦米的滋味。

從“那會兒”,到“滿天都是飛機,滿地都是電腦”的現在,關正文說自己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轉行”過。為了讓小說、詩歌能隨着電視的畫面、聲音傳進千家萬戶,他半推半就,做起了電視節目。而在75%的觀眾轉移到了網絡平台的現在,不用半推半就,他開始主動學習“互聯網生存”。

“事實上,當50%的觀眾轉移到互聯網的時候,我就已經進來了。”關正文說,自己總是在尋求那個聲量更大的媒介。

但媒介終究不過是媒介而已,關正文這些日子所從事的,還是那門古老的行當——名著改編。他瞄上了老舍先生的某部作品,他爭取讓這部他目前高度保密的經典著作,出現在第二季的《一本好書》里。

他反覆強調,他太愛老舍了,他覺得“魯郭茅巴老曹”的排行榜中,“老”字出現得實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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